王子阳 朱武祥 等：产业数字化转型的阶段与模式——京东数智兰州新区多式联运平台案例分析｜《产业转型研究》专刊报道

导 读

《产业转型研究》专刊前五期刊物在发行后收获了强烈反响，得到了产业界的一致好评。日前，《产业转型研究》专刊第六期刊物已正式刊发。本公众号会对《产业转型研究》专刊第六期中所收录文章进行持续报道，欢迎各位读者关注。

本文为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博士王子阳，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清华大学商业模式创新研究中心主任朱武祥，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博士生罗浚知，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本科生熊立铭联合发表于《产业转型研究》专刊 2022 年 8 月总第 336 期的文章，特此分享，以飨读者。

△《产业转型研究》专刊第六期

文/王子阳  朱武祥  罗浚知  熊立铭

罗浚知

熊立铭

2021 年 12 月，国务院印发了《“十四五”数字经济发展规划》。规划指出，“要大力推进产业数字化转型，要立足不同产业特点和差异化需求，推动传统产业全方位、全链条数字化转型，提高全要素生产率”。习近平总书记也多次提出，“要加快数字产业化、产业数字化，推动数字经济和实体经济深度融合”。各地政府及相关企业都在产业数字化转型上做出了积极探索。

地方政府层面，提出一系列政策措施支持产业数字化转型，也投入了大量成本。例如，多省将“产业数字化”写入“十四五”规划中作为重点发展目标，甚至制定专门的数字经济发展规划、设置一系列产业数字化重点工程和项目，设立数字经济产业发展专项资金，加快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企业层面，多家国有企业和头部民营企业设立了一系列研究院和实验室，和政府合作建设重点项目。

企业数字化经过学界和业界多年探索已经有了一些范例和参考架构，但产业数字化却缺乏相应的路径指导和参考标准。什么是产业数字化转型？国家信息中心信息化和产业发展部与京东数字科技研究院合作撰写的《携手跨越重塑增长——中国产业数字化报告2020》中，定义产业数字化为：在新一代数字科技支撑和引领下，以数据为关键要素，以价值释放为核心，以数据赋能为主线，对产业链上下游的全要素数字化升级、转型和再造的过程。显然，产业数字化转型不是简单的企业数字化，也不是产业链上企业数字化的简单加和。

范围上，产业数字化是“全方位”“全链条”“全要素”的转型升级，不只是一家企业、一个环节、一个部门的数字化，涉及的相关方众多，范围广，很难一蹴而就。

实现逻辑上，产业数字化不仅仅是将业务信息转化为数据记入数字，甚至也不仅仅是将数据互联化，而是通过数字智能，重组产业分工，重塑产业生态，重定参与者角色，重构价值创造过程。由于木桶效应，产业数字化转型的成效极大受限于产业链上数字化转型最不充分的环节。加之产业链本身相互交错，产业网结构错综复杂，因此产业数字化成为一项复杂的系统工程，而不是产业各环节数字化的简单加和。

基础投入上，数字化基础设施的建设是产业数字化的前提和必要基础。基础设施的搭建，很难只靠单个企业搭建散点式的布局，必须从全局角度考虑、充分打通。而且产业数字化基础投入大、见效周期长，短期内不能直接带动区域产业升级。

范式转换上，数字智能体系在业务逻辑、管理方法论等方面与传统模式均有较大差异，学习成本较高。

如何让产业数字化转型更高效落地？我们认为，需要回答以下四个关键问题：

第一，从产业链哪个环节开始。如何规划产业数字化转型的起点、路径与阶段，循序渐进、稳步推进，逐步带动全链条、全产业的转型升级。

第二，产业数字化转型涉及的相关方多，谁来主导产业数字化过程。如何协调各方诉求、调动各方积极性、充分发挥比较优势。

第三，参与主体如何在业务活动分工。

第四，如何设计参与主体之间的交易结构。

本文基于对京东数智兰州新区多式联运平台案例的调研，从魏朱商业模式视角，总结提炼出产业数字化升级的策略，希望为产业数字化的理论和实践提供有益的参考。

自古兰州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当之无愧的枢纽。先天优越的区位条件让兰州成为了重要的交通物流集散地。随着“一带一路”倡议的提出，兰州作为中欧、中亚链接枢纽的重要性愈发凸显。因此，建立一个更加现代化，运输效率更高的物流体系是摆在兰州面前的重大课题。在国家信息化发展战略数字化转型的要求和国务院《关于积极推进供应链创新与应用的指导意见》支持下，兰州希望通过打造多式联运综合平台构建一个新的区域数字化物流体系，突破物流行业发展瓶颈并带动甚至倒逼其他产业实现数字化转型。

尽管兰州发展物流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但在产业数字化转型前，兰州物流产业仍面临三大痛点。

一是物流基础设施和技术水平跟不上时代发展的步伐。物流不仅仅是简单的运输和仓储，而是涉及到流通加工、库存管理、成本控制、运输方案设计等多项业务。特殊的运输物如汽车、生鲜需要大件物流、冷链物流等专门物流网络和配套基础设施。但兰州的集散场站和物流园区的大件仓库、冷链仓库等基础设施和物流企业的技术能力不能满足现代物流的需求。对物流企业自身、物流园区和政府监管方而言，缺乏高效管理这些基础设施的体系。

二是物流企业服务能力不足。兰州物流企业大多还处在粗放发展阶段，运输过程缺乏监督和反馈，这也导致其整体运输效率较低。

三是多种物流方式统筹管理难。由于物流涉及到公路、航空、水运、商贸等多个部门，制度分立，管理分散，信息分隔，缺乏统一的行业标准和规范，也缺乏信息平台。转运协调通过人工完成，协调难度大、耗时长，不利于物流行业的长期良性发展。

京东云依托京东集团物流领域丰富经验，由于京东集团多年的跨境电商业务积累，其在国际进出口贸易物流方面也有着相当的能力。兰州新区和京东云正式达成合作，在建设初期提出了“四化一协同一共享”的目标。所谓“四化”是指物流信息化、服务信息化、监管可视化、市场数据化；“一协同”是指在整个多联环节中信息化协同水平，提高联运的协同效率以及物流的运转效率；“一共享”则是指信息共享，打通各个部门、各个企业的业务系统，实现数据的互联互通。同时，双方希望打造的不仅是信息物流服务的平台，更是生态效益提升的平台、生态聚合共创的平台，最终是产业数字化转型平台。

兰州期待通过区域多式联用平台所解决的其产业发展的三大痛点，同时也满足三大转型需求，即物流基础设施和技术水平升级、物流企业服务能力提升和多种物流方式统筹管理。

由于产业数字化转型具有涉及企业多、链条广、转型周期长、见效慢等特点，如果在起始阶段就以广撒网形式将资源分配到产业的全环节中，缺少单点聚焦，容易出现各参与主体由于数字化转型程度不足，难以对实际业务活动产生足够影响，最终导致主体转型意愿不足或成果不显著的情况。

兰州新区选择将高效信息连接作为多式联运产业数字化转型的突破点，原因在于一方面物流信息查询此前主要受困于参与主体和信息接口众多，导致信息流动受阻，效率低下。而数字化转型可以通过构建数字化信息平台，大幅度降低获取信息的成本，使与之相关的主体能直观感受到数字化带来的降本增效，为产业其他主体起到示范作用。另一方面，物流信息查询作为物流的关键节点环节，该环节的数字化升级能带动产业的核心企业加入转型构建的数字化平台，建立关键企业间的连接关系，提高后续全产业升级的交易稳定性。正是由于 1.0 阶段依托京东云技术底座建立了产业链各方之间的交易关系和数字连接，为后续 2.0 阶段业务整合打通提供了基础。

与京东云达成合作后，为实现“四化一协同一共享”目标，基于兰州物流产业的现状、需求以及京东云多年数字化的经验，兰州和京东云共同设计了单点突破、整合打通、生态优化的三阶段产业数字化转型方案。

京东云在集团电商平台的实践中，积累了大量行业领先的数字化底座及技术能力。因此，京东云先选择将其中最成熟且见效速度最显著的技术来赋能兰州新区的多式联运体系，通过这些技术的示范效应，为后续阶段服务提供基础。在双方合作的产业数字化 1.0 阶段，主要通过三大工具实现对相关重点业务的单点突破：

一是通过数字机器人自动化技术降低人工服务成本。在多式联运业务中，涉及铁路、航空、海关、承运商等众多数据，多数据之间的联通是制约多式联运运转效率的大难题。传统方式依靠人手工查询数据，耗费大量人工资源，速度慢、易出错。依托京东云软件机器人技术，传统人工操作实现自动化作业，初步实现海陆空数据互联互通。通过智能软件机器人，模拟并增强人与计算机的交互过程，解决重复有规律的跨系统、跨平台、耗时性、易出错的工作流程，实现工作流程中的自动化。

二是基于区块链的运单一单到底，提高运输过程的效率。一单到底是通过一张多式联运运单，关联物流运输全过程信息，实现物流、信息流、单证流、商流和资金流的五流合一，所有单号自动关联，一单到底，从根本上实现防篡改、可追溯的需求。

三是多式联运一口报价方案降低各方的交易成本。以往由于物流运输需同时考虑不同运输方案和公司的组合与选择，货主往往难以选择最优的运输方案，耗时且费力。基于上述数智供应链对不同报价的实时更新以及一单到底对物流运输过程的可追溯特点，如今货主只需在系统中输入起点和终点，系统即可提供最优的物流方案与报价，运输过程中也可实现货物状态、运输路径、进程在线实时可追踪、可查询。

多平台，数据通，顶层设计实现产业一体化

在单点数字化升级取得一定成果后，兰州新区与京东云共同开发了包括多式联运供应链服务平台、电子口岸服务平台、物流服务平台、智慧园区信息化服务平台在内的四个业务中台，将1.0阶段构建的数字化组件联通成互联互通多维度数据平台，可以更好地从系统视角推进多式联运产业数字化。

以智慧园区信息化系统为例，借助该系统京东云将帮助兰州新区的场站实现了智慧升级。作为多式联运的前置运输组织，场站具备货流量大的特点，因此智慧场站要求货物信息能快速精准地上传至数字化平台，最大程度减少运输环节获取货物位置信息的时间。但由于同时涉及不同交通方式和不同物流企业，如何将不同来源的信息标准化，打破信息壁垒是关键。为此，京东云利用IoT智能设备与视觉AI技术，进入场站的班列会被自动识别班次、集装箱号、货品，并自动通知对应的工作人员，执行下一阶段运输计划，如涉及兰州新区内不同园区、场站、保税区的运输，闸机亦可实现自动通行，降低相关审核的卡口时间。另外，智能园区系统向司机端开发了车辆引导系统，在场站内建立了高精度地图，并在司机的手机端开发了相应的APP引导。据模拟预测，在上述环节的综合作用下，多式联运平台单在车辆通行效率上，相比传统模式能够实现50%至60%的效率提升。在此阶段京东云通过构建中台，整合打通各数字化环节，进一步提高多式联运产业的数字化转型水平。

拓边界，广赋能，带动相关产业转型升级

在初步建成几个数字化服务平台后，为实现真正意义上的产业数字化转型，兰州新区依托京东云进一步拓展产业数字化转型的边界，带动相关产业转型升级。

首先，兰州新区将上述数字化服务平台转化为当地企业数字化转型的基础设施，降低了当地企业的数字化转型成本，使其可以高效享受到加入数智生态带来的效率提升。

同时，兰州新区通过将京东云的亚洲一号电商产业基地落户当地带动其物流企业、供应链企业、制造类企业、仓储类企业和电商相关的企业融入京东集团产业链，该中心的运营可以有效地提升当地物流业的产值，提升相关生态伙伴的业务空间。

目前京东云与兰州新区的合作已经取得了一定成果，产业数字化转型初见雏形。2021 年 11 月，交通运输部发布《关于拟公布第二批多式联运示范工程通过验收项目名单的公示》，其中“甘肃‘一带一路’国际物流大通道保障基地兰州新区空铁海公多式联运示范工程”进入名单。2022 年 1 月，成功获批“国家多式联运示范工程”。

通过兰州新区的实践，可以找到前述产业数字化模式设计的四个问题的答案，从而解决此前产业数字化转型可能出现的投入大、见效周期长等问题。

首先，谁来主导产业数字化转型？

由于传统产业中的大部分主体数字化基础往往比较差，同时又缺乏数字化的方法论。此时，行之有效的做法是选择数字化基础好的企业来主导产业数字化转型，基于其已有的数字化技术、能力及经验推动整个产业数字化转型。其作用是提供数字化转型方案，与产业内众多参与企业通过数字形成连接，带动产业整体数字化水平提升。此外，政府起到的主导作用不可忽视。产业数字平台的构建所需的公共基础设施平台不仅能推动产业平台的构建，更能为当地其他产业所用。主导企业与政府相互结合，在政府规划下发挥市场在配置资源中的决定作用，互相呼应，互为补充。

在兰州新区模式中，政府通过招投标的方式选择了具有扎实数字化技术能力和丰富数字化实践经验的京东云，撬动了整个产业数字化转型的大盘，也有助于为之后更大范围更深程度的数字化转型提供方案、数据标准、平台系统等基础设施。另外，基于核心企业的试点能提升系统整体的数字化认知和能力，也能提前发现问题并改进转型方案，同时为数据系统提供了参考标准。京东云依托京东集团在物流方面积累的行业经验，也使模式设计中 1.0 阶段通过关键技术数字化带动全产业数字化升级成为可能。

兰州新区除了与京东进行深入合作，确定主导企业外，还对当地物流产业相关基建进行了大量投资，包括对当地场站相关道路等设施进行了修缮，还通过兰州科文旅与京东云共同合作搭建了数据中心。与核心企业的紧密合作，保证了产业规划按计划实现。

第二，参与主体间的活动分工问题。

兰州新区模式的三阶段，以数字化平台构建企业为核心的数字化转型模式，在选择利益相关者的过程中也完成了对各主体的活动分工，各方均能从产业数字化的过程中为自身带来收益。

京东云作为主导企业，身兼数字化方案提供者和产业关键活动执行者两个角色。京东云基于自身数字化能力对多式联运平台进行设计，并以自身技术作为方案落地的保障，与当地企业一同实现多式联运活动的数字化。

当地企业在产业数字化转型起步阶段，利用本地资源，参与主导企业设计的数字化方案。随着产业数字化转型的逐步深入，在主导企业的辐射下提高自身参与部分的数字化水平，最终实现企业个体层面的数字化转型。

兰州新区政府部门作为发展规划的牵头者，一方面在政策上为产业数字化升级提供政策支持，并统筹产业数字化转型大局；另一方面，由于数字基础设施的建设成本高、周期长、正外部性强，能对当地产业数字化起到放大器的作用，更需要政府和主导企业共同进行建设。在兰州新区指导下，兰州新区商投、兰州新区科文旅集团在数字平台构建上的深度参与，打通了企业间搭建的散点式布局。正是由于兰州模式对京东云、当地企业和兰州新区的分工充分利用了各主体具备的资源能力，才使产业数字化升级能够完成既定目标。

第三，如何通过交易设计完成既定分工活动的问题。

为了实现主导企业辐射的产业全环节数字化转型，需要对主体间的交易方式进一步设计，才能使各主体设计的分工任务得以实现。在兰州新区模式中，京东云一方面可以通过为当地产业提供数字化转型方案获取收益，并享受政府的政策优惠和基础设施投资。另一方面，通过构建数字化业务中台的过程中，京东云依托京东集团丰富的客户生态，能够更好地优化C2M和物流等业务；当地企业在使用数字平台的过程中也能打破壁垒，发现更多的交易机会。当地也实现了产业提升，带动经济发展。这样的交易方式主要有如下几个优势：

数据和基础设施复用。交易关系涉及到两方或多方，同一交易中甲方的数据也是乙方、丙方的数据。通过数字化业务中台，京东云数字化转型积累的数据可以直接为交易相关者复用，且由于核心企业已经建立了数据标准等基础设施，相关方的转型能大大节约时间、提高效率。京东云通过提供转型方案的收益不仅在于项目本身，更在于其积累的关键数据行为对自身业务的优化，反过来进一步提高数字平台的搭建质量，形成正向循环。

转型方案借鉴和经验指导。京东云依托京东集团在物流领域业务和参与的地方企业主体的业务有着较高关联性，关联业务数字化的方案具有较高的可参考性和借鉴意义。同时，核心企业的先行尝试积累的经验也能为相关方少走弯路提供指导，从而实现京东云分工中带动当地企业共同实现数字化的目标。

技术能力迁移。数字化转型需要的技术一般来说研发成本高，应用成本相对低。正如智猪博弈所揭示的那样，核心企业首先承担起技术研发的责任，从而为相关方甚至整个产业带来转型成本节约的正外部性。这个正外部性通过促进产业发展又反过来有利于核心企业发展，进入良性循环。在兰州模式中，兰州新区和京东云的深度参与使基础设施和技术能力的投入能进一步复用到其他产业中，进一步惠及当地经济发展。

基于兰州新区与京东云合作案例，我们认为，好的产业数字化转型应该满足以下几个特点：

一是能够降本增效，同时降低风险。转型的目的本质上是促进经济更好更快发展，因此好的转型模式必然要能够降本增效、降低风险，这也是数字化作为先进生产力代表的题中之义。而兰州模式不仅降低了交易成本，也降低了管理成本，同时由于打破信息不对称，也显著降低了交易风险。

二是能够快速闭环。产业数字化是一项系统工程，要发挥其规模化优势，需要形成闭环。最终的闭环是产业网和经济体的大闭环，但形成大闭环需要的时间长、投入大。最终实现大闭环，要从小闭环、能够快速闭环的链条开始，用较小的初始投入撬动转型并收获效益，也为大闭环积累经验。京东和兰州设计的三阶段模式在各个阶段都能快速形成有效闭环，特别是在1.0阶段的单点突破显著降低了转型启动门槛。

三是能实现资源能力积累。产业数字化是循序渐进的，最终目标是经济体的数字化，是经济的更好发展，是工具是方法但不是目的。而如果不能实现资源和能力的积累，产业数字化便失去了作为经济发展工具的意义，成为了“为数字化而数字化”。同时，小闭环的产业数字化积累的资源和能力又是更大闭环启动转型的基础和动能，实现产业数字化的自造血、自推动、自循环。而兰州模式中，各阶段闭环都有很好的自造血能力，循序渐进的数字化形成了转型的“飞轮”，最终实现整个生态的数字转身。

编辑、图片｜段文秀

审核、责编｜杨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