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 读

《产业转型研究》专刊前五期刊物在发行后收获了强烈反响，得到了产业界的一致好评。日前，《产业转型研究》专刊第六期刊物已正式刊发。本公众号会对《产业转型研究》专刊第六期中所收录文章进行持续报道，欢迎各位读者关注。

本文为全球智能集装箱产业联盟理事长、深圳中集智能科技有限公司董事长周受钦发表于《产业转型研究》专刊 2022 年 8 月总第 336 期的文章，特此分享，以飨读者。

△《产业转型研究》专刊第六期

文/周受钦

从经济本质模型谈数字经济及工业互联网价值，指出数字经济不等同于 IT 经济和互联网经济，数字经济是经济的数字化，通过经济的数字化来激发经济和经济内循环的活力，工业互联网是数字经济的基础支撑。

很多人说工业互联网是工业+互联网，或者说互联网+工业。很多企业都有网站甚至有商城，有各种各样的信息管理系统，天天都在网上交流、传递信息，没有互联网了，肯定一筹莫展。所以说哪个企业不是工业+互联网，哪个企业不是互联网+工业呢？所以，到底什么是工业互联网、价值点是什么也是莫衷一是。

很多制造行业的企业高举工业互联网旗帜，大讲智能制造、工业互联网，混淆在一起，好像工业互联网是为智能制造服务的。制造要不要智能，智能到什么程度，是市场需求和产业环境决定的事。任何企业，都会在市场需求背景下、产业环境制约下、经济效益驱动下以及自身能力许可下，毫无疑问地提升制造能力、智能化能力。智能制造就是制造的智能，当然制造智能不是简单的自动化、智能化，还需要考虑大数据、信息融合、高维决策、全局优化、复杂大系统统筹等。但这些，都是企业在做的、会做的，谈不上智能制造就是工业互联网，也谈不上工业互联网就是为了智能制造，为智能制造服务。但是，很多机构都在制造企业里面推动工业互联网，但具体推动工业互联网的什么，又为企业带来什么，很多时候，把钱花了，把事做了，结束了，留下一脸茫然的企业。

如果不把工业互联网想清楚，价值点考虑清楚，好大求全，最后肯定会无功而返。任何东西都是有所为有所不为，任何东西作为一个工具都是解决某一个问题、某一方面的问题，而不是解决所有问题。

谈工业互联网对于行业的价值点，首先看互联网。互联网的结果是实现了企业上网，通过给企业分配 IP 地址，通过域名解析，通过 HTML、JavaScript 脚本语言，以及后来的 HTML5，通过互联网网页实现企业内容上网。通过互联网让受众知道企业是干什么，怎么联系你，你卖什么产品，怎么买到你的产品，同时通过互联网提供在线服务产品，通过互联网提供在线服务。所以，从结果看，互联网实现了买方和卖方、供方和需方之间的交流和交互，这是互联网之于企业的功能和作用。

互联网经过 30 年的应用已经成熟，企业的 IT 系统经过 30 年的发展和应用，也基本面面俱到了。那现在工业界面临的问题是什么？现在推动工业互联网、数字经济、区块链，提出数字资产、数字货币的目的是什么？

互联网是实现企业上网、支撑企业和企业的内容运行在互联网上，但是内容是相对单向，是点对点的交易服务。工业互联网是支撑企业的产品和企业产品的交易运行在互联网上。工业互联网是站在更深入的维度来支撑企业、支持经济，特别是数字经济。工业互联网是通过一种社会网络化的结构，将单点企业运行在互联网上，形成社会化的网络结构，在工业互联网上，企业的产品和交易都是全寿命周期可追溯的，产品从开始到结束都是运行在互联网上的，通过运行于互联网上的网状结构的企业节点来进行交易的确权、作业的确认、交易状态的变化等。如此，企业的产品、作业的状态、交易都运行于互联网上，这个工业互联网，实现企业的社会化网络的组网，同区块链的组织结构一样。

2020 年全年，中国人民币贷款增加值为 19.63 万亿元，而且相当一部分流入了房地产等固定资产类市场。但是，2020 年全国社会物流总额为 300.1 万亿元，2020 年全国物流业总收入 10.5 万亿元。流动资产、作业结果（单证）能作为资产进入金融循环的基本没有。单证其实就是一张支票，我们只认能换到钱的支票，而不认能换到钱的单证（如运单、提单），这些能换到钱的单证并没有进入到金融循环。因为支票银行可直接兑换，不敢作假。虽然银行有创新的卖方信贷、买方信贷支持将单证作为抵押物获得一定的授信，但因为银行不知道单证的绝对真实性、单证的到点兑付能力，所以无法把控住风险，因此这种授信量极为有限，操作也很复杂。区块链是通过链路上不可篡改的多源单证核验来确保单一单证的可信。物联网则是通过通信技术、信息技术、机器视觉技术、互联网技术等，通过可视化的、即时可见的、全程可追溯的技术手段证明作业的可信，单证的可信。

企业的基本目的是为了经济。经济，就两件事：生产产品、交易产品。所以，经济活动就两件事，制造产品、交易产品，服务也是一种产品。我们做所有事、考虑问题、思考技术，都要回到经济本源上来，工业互联网也是如此，如何为生产产品、交易产品服务，如何在经济学的循环和范畴下去考虑技术的价值点。

制造产品面临的问题，一方面是产业约束环境的问题，如环保、碳中和等，要求产品本身更绿色，要求产品制造更绿色；一方面是劳动力问题，我们不能再指望吃苦耐劳，不计工作环境只追求多点收入的一代劳动者了，这导致人工成本增加，同时也要求多工种必须机器化、自动化。当下时代的特征是，IT 技术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应用，在单点和企业单元上已经相对成熟，具备了产品制造模式变革的基础条件。同时，新的一代劳动力是出生于 IT 时代，是伴随 IT 成长的一代，天生就生活在互联网上，这也被动或主动要求产品制造模式变革，以适应新的一代劳动者和管理者。

工业界面临的问题近几十年一起在努力，但是仍然没有解决。就是企业的生产都是相对封闭单元，相对封闭独立。虽然有提出过精益生产、敏捷制造，实际上都没有真正完全地实现，因为目前的工业生产还只是以企业为单元的内封闭式生产，企业的生产模式还是传统的生产模式，还是订单、设计、物料采购、生产、交付。企业的生产并没有以社会化网络自组织的方式进行，这样造成的问题是企业的产品生产准备周期长、管理成本高，而实际上产品真正上线制造的时间只占到产品从订单到交付时间周期的 30% 不到。虽然很多企业提出供应链管理，但也只有极少数企业如沃尔玛或者一些大型车企实现了供应链管理，绝大部分企业根本没有供应链管理。这一切，都造成了企业产品制造的外围时间长、管理成本高。

如何降本，如何增效，无论是工业互联网还是智能制造，最终都必须面对这个问题、解决这个问题、落实这个问题，否则就是空中楼阁，对企业没有实质性的益处。实际上，制造业经过多年的发展，从内生上已经是比较成型，相对比较成熟和完善，没有工业互联网的时候，也一直在进步、在完善、在发展。所以，工业互联网之于产品制造的价值，就在于产品制造大周期中的供应链管理，以降低社会成本和降低企业成本。

回到产品交易环节。集装箱作为一种工具，全球贸易的 80% 以上是通过对集装箱的作业完成的，包括租用集装箱、装载货物报关出口、公路运输集装箱、堆存集装箱、吊运作业集装箱、海运集装箱、报关进口、海关进出口检验检疫查验、清空货物返还集装箱等等。全球 4000 万 TEU 集装箱，在全球移动完成货物传递，全球集装箱港口吞吐量约 7 亿次集装箱，集装箱贸易量超过 1.5 亿箱次，全球国际贸易额将近 30 万亿美元（合 190 万亿元人民币）。中国集装箱年吞吐量达到 2.61 亿 TEU（5000 万次进出），作业量（单证）达到年 20 亿次。

以集装箱物流业为代表的行业存在的问题主要是：

1.装载满货物的集装箱只是作为一种货物装载工具运行在经济活动中，而不是整体作为一种资产，甚至是一种流动抵押的资产运行在经济活动中。货物装载进集装箱后，作为价值上百万的重资产，只是作为一种需要交换的产品而存在，而没有作为具备抵押物性质的重资产提前进入到经济活动中。

2.集装箱的所有作业，如物流运输单、集装箱运单，都是一种企业经济行为，经济行为发生后自然要产生经济结果，也就是收益，收益的凭据，就是这些集装箱作业单据。所以，作为单据其实就是可以换回来钱的凭证，跟支票差不多，就像送货单一样，你把货送到了，对方签收了，就是应收账款，可以换钱回来了。但是，目前行业虽然在做供应链金融，在做卖方买方信贷，但都没有大规模推开，因为缺乏合适的技术手段来确保单证的可信和单证的可及时兑付。

3.还有老调重弹的信息孤岛问题，虽然行业有电子数据交换（EDI），但是集装箱作为一种载体在整个大物流链上转移、传递、交换。集装箱串起了整个世界贸易，但是集装箱并没有把世界贸易的信息流串起来。目前集装箱大物流中的每个环节，每个作业场景，基本都是自循环、内循环，彼此之间基本没有，或者很少有信息交互，或者说没有达到社会普适的，非点对点的，基于互联网社会化信息交互架构层级的数据交互。

在经济本质中，制造产品、交易产品永远不会改变，而变的只是交易产品的方式方法。互联网、工业互联网都是在改变产品（服务）交易的方式，像淘宝这类电商，它不制造物质，不在 GDP 的统计范围之中。互联网交易不会创造 GDP 物质增加值，只发生 GDP 物质值的转移形态。当然，互联网交易会刺激消费，从而刺激生产，从而激发 GDP 生成，但它本身不生成 GDP。

那么，交易的几个关键是什么？

1.产品要可视、可交易。为什么我们要去逛实体店，就是为了看到产品，评估货真价实。淘宝发展起来，是因为产品不可视、交易不可信的情况下，它提供无条件退货，提供资金由它作为第三方存管，承担着产品不可视而又要交易的中间经纪角色。所以，交易的前提是要产品可视，可视的目的是真实，是交易的前提，防止上当受骗。

2.要提供交易的手段（平台）。传统的交易平台是集市、超市、实体店、工业品批发市场、展销会。顾客前往实体店看到东西，双方洽谈价格。互联网提供了网上交易的平台，挤占了实体店的机会，当然也激活了更多的交易，让人逛街变得更容易，交易变得更容易，经济自然就更活跃。

3.要提供交易的支付方式。如现金、支票、信用卡、信用证、在线网银等，包括最近国家推动的数字货币。

4.要低社会成本的交易。房地产之所以可以比较快速地发展，就是因为交易抵押，可以实现较大的杠杆效应。实际上，我们很大部分的交易都没有进到经济循环中，如本文之前提到的物流业，国际贸易的大量作业环节（单证），都没有进入到经济循环中，而让社会的经济活动大量沉默而没有进入到银行的资产负债表中。当然，一个主要的问题是没有技术手段支持进到资产负债表，因为资产流动、资产看不到、交易看不到、单证不可信。所以，数字经济是通过数字化的技术手段来表征经济，基于数字化来支撑快速交易和经济运行，激活经济中沉默的资产活力。所以，数字经济的一个前提，需要资产的数字化、可视化，作业单证的可视化、可信化，支撑交易的可信化、即时化，从而推动数字经济的发展，激活社会沉默的大量财富，极大地加快交易的结算速度，极大地释放经济的活力。

工业互联网是为经济的本质，即制造产品和交易产品服务，工业互联网为经济的本质提供技术手段和平台。

工业互联网支撑企业的产品和交易运行在互联网上。对产品制造来说，工业互联网是通过产品在全寿命周期上都运行在互联网上，从而实现全局的供应链管理和社会资源优化，进而实现供应链成本降低、管理成本降低。

工业互联网是一种技术手段，如何去实现，是一个长期过程。就如同互联网的出现实现了企业可以运行在互联网上，但是企业真正完整地运行到互联网上，是在形成大规模社会化应用以后。工业互联网也是一样，在没有形成社会化规模普适应用之前，工业互联网的前进也会相当痛苦，经历一个较长时期的过程。

交易产品要可视、可交易，要有交易的平台，要有支付的手段，要能低社会成本地交易。工业互联网显然就是要为这一交易的本质服务。

1.工业互联网可以实现产品全寿命周期的跟踪管理，从而实现产品的可视、可交易。

2.工业互联网通过产品关联其整个链条上的作业企业，产品状态的改变后面都是作业的结果，如集装箱从中国赤湾港到了美国的长滩港，工业互联网上看到的是集装箱入港了，后面反映的作业结果是船公司将集装箱从中国运输到了美国，船公司的运输作业已完成，交易可完结，支付可清算。所以，工业互联网通过将产品运行在互联网上，通过产品关联状态的改变实现产品状态改变后面作业任务的完成确认，从而支持交易的快速确认和支付的快速清算，同时通过全链条的可视和多源单证的核碰来实现作业单证的可信，从而可以支持单证的可抵押性。如此，极大地加快交易、激活交易，降低社会总体交易成本。

从经济的本质和交易的本质去发展工业互联网，唯道而不唯术是我们发展工业互联网要牢牢把握的关键点。

工业互联网，通过将企业的产品和以产品串起来的企业作业和交易运行在互联网上，从而实现全社会的供应链管理、全社会的资源优化管理，通过产品的可见、产品全寿命周期的可追溯、产品状态变化的可见以及反映产品状态变化背后的作业结果可见，支撑交易企业之间的单证交互、企业之间交易结果的互认、交易的快速确认、支付的快算清算，以及因为资产和作业单证的可见和可信，进一步为新经济形态的数字经济提供运行的基础，盘活沉默资产进入经济循环，形成新的经济形态，激活新的经济活力。

工业互联网的发展还需要艰难的过程，因为工业互联网产生价值，就如同互联网一样，最终需要社会应用达到相对普及的程度，才能反映工业互联网的最大价值。

从技术层面来说，目前工业互联网节点的建设已经比较快了，但是工业互联网的支撑技术工具还是比较缺乏的。目前工业互联网是用数据模板来定义产品属性，相当于用数据库表单来比较固化地定义产品属性，缺乏灵活性，使用起来也要求比较专业的技术人才，这对工业互联网的应用也是一个需要克服的制约。未来的工业互联网，相信也需要类似 HTML 一样的格式化语言，来用于表征工业互联网上运行的产品和交易。

工业互联网是支持全工业、全行业的上网，那么必然会有大量的中小企业上网，这些企业将普遍面临能力缺乏、平台缺乏、手段缺乏、管理缺乏等问题。这要求工业互联网的服务提供商提供专业的数字化升级服务，包括提供标准模板、标准工具、标准手段、标准方法。

工业互联网本身必须和经济行为深度融合才能产生最大效能，如果仅仅实现企业的产品上网和企业的服务上网，效能是有限的。工业互联网是数字经济的基础，但是需要新的金融创新、新的信贷创新、新的抵押创新、新的保险创新、新的支付创新、新的结算创新等来与工业互联网结合，形成新的经济形态，从而产生最大效能。